剪皮肤时,他没有用麻药
在中国医学科学院血液病医院,韩林德通过血液病专家钱林生教授了解到,这是研究所收治的第六例由乙双吗啉诱发的白血病患者。
当时的韩冰一直高烧不退,体温始终在38℃之上,刚到天津就连着输血浆和血小板,输了四天三夜。
面对病魔,韩冰十分坚强。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得了白血病,家人没想着瞒他。每次,当妈妈坐在病床边忍不住流泪时,韩冰总是握着母亲的手小声劝慰。由于口腔出血,十分疼痛,韩冰无法进食,妈妈也吃不下饭去,他对妈妈说:“妈,我吃不下去,你要吃,好好吃饭才能好好照顾我。”
在天津治疗白血病服用维甲酸,因为药物副作用,韩冰身上多处糜烂。为了防止严重感染,医生需要剪除溃烂的皮肤,打麻药需要不少钱,韩林德想给儿子省下麻药的钱留着多买点治疗白血病的药物,问了问韩冰之后对医生说:“俺这孩很坚强,你们直接剪吧。”就这样,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,医生剪掉了韩冰六块溃烂的皮肤。
“剪皮肤的时候,我们都不敢在他旁边,他小舅陪着他,孩子使劲抱着他小舅,牙咬得咯吱咯吱响,但一滴眼泪都没掉。”胡水莲回忆说。
经过40多天的治疗,韩冰的病情刚刚稳定,他们却没有钱继续住院治疗了。1998年春节前几天,一家人回到了河南。韩冰写了一篇《感谢母亲》
1998年5月10日,韩冰白血病复发,体内白细胞数量锐减,家人赶紧带他去了天津。
这次在天津治疗了20多天,医院给家属下了病危通知书。
一看到病危通知书,胡水莲急得疯了一般,四处打听,终于得知哈尔滨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擅长治疗M3型白血病,身无分文的她,以命令的口吻逼着远在新疆的妹妹寄了600块钱路费,然后带着孩子从天津直奔哈尔滨,在火车上,夫妇俩从车头到车尾,给乘客挨个跪下乞讨。
在哈医大一附院的病房里,韩冰父母从专家那里了解到,韩冰已经是该院收治的第48例由乙双马啉诱导的白血病。
在哈尔滨的日子里,母亲胡水莲在哈尔滨的大街小巷为儿子乞讨,她去过哈尔滨市政府、哈尔滨日报、红十字会;父亲韩林德在许昌县尚集镇挨家挨户磕头下跪,要遍了镇上的所有人家。那时候在尚集镇,只要有人一说大韩村那个儿子得白血病的,无人不知。当地政府、学校、企业也纷纷捐款。就这样,靠着社会捐助,韩冰在哈医大一附院治疗了20天,又花费了四万多块钱。
钱,终于花光了。
1998年6月,胡雪莲拿着当天“要”到的最后100元钱,带着韩冰离开了哈尔滨。一路上,怕儿子感冒,她给韩冰盖上毯子,用身体挡住火车上的电扇,为儿子的吃喝乞讨,站了整整两天三夜。韩冰看着母亲辛苦,非常难受,胡水莲安慰他,“孩子,只要能让你舒服点儿,妈怎么都不累……”
回家之后,韩冰在一篇名为《感谢母亲》的日记中这样写道:“感谢母亲给我这个躯体,感谢母亲给我精神上的奋斗目标,感谢母亲给予我生活上的无微不至的照料……
从在天津血液病研究所被确诊为白血病,一直到去世,韩冰的医药费一共花费了近18万。18万对于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,对于韩林德和胡水莲夫妇,不只是一个天文数字,更是一笔笔巨大的人情债。用韩林德的话讲,这些钱几乎全是“要”来的。
为了给儿子筹钱治病,韩林德在许昌跑遍了他能去的所有地方。许昌市中心医院听了他的求助后,给了他200块钱。
韩林德没要那200块钱。他说,他直到死都不会忘记那200块钱!
正是在这一年,韩林德向许昌市卫生局提出了医疗事故鉴定申请,直到2009年2月26日才由许昌市医学会做了关于事故的技术鉴定,鉴定上书说:
“在国家公布停止使用前,乙双吗啉是治疗银屑病的常规用药,医生是按照常规用药的……其病情及发展与医院没有直接关系。”
韩冰生前最后一段时间,在家里和父母有过这么一段对话。
“妈,爸,我来了世上一趟,什么都没有给你们留下,就留下了一堆债,亲朋好友你们都借遍了,咋还啊!”
“孩子,你别担心,咱们亲戚的债,不还了。”
“那别人的债呢?”
“也不还了,你好好养病吧,不用想这么多。”
一阵沉默之后,韩冰闭上眼睛,长长地叹了一口气。